【番外】愿望

《荒唐》的非预定番外,全程第一人称为原创人物,迟到的新春贺文


*

  现在回想一番,当初我放弃当个踏踏实实的普通公务员,转而投身于警察这一高危职业,原因也是源于那场与赤羽前辈的初次邂逅。

  说邂逅不够准确,因为那次可以说是我有图谋的行动。但说图谋就更不准确了,当时我正沉浸在女友因意外事故死亡的悲痛中,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图谋什么,最多就是脑袋迷糊地乱犯傻而已。我所谓的行动,就是喝得酩酊大醉,跑到事故地点最高的那幢楼顶,踩在栏杆上,像一头丧偶的狼(至少我认为),一边哭喊着女友的名字一边做出要往楼下跳的姿势。

  说来惭愧,虽然我想得很美好,要和女友死在同一处,可这楼并不高,也就五层楼的样子,看起来没我想象中那么帅气。不过可以致死倒还是能确定的。

  现在想起来有些可笑,我眼泪鼻涕全挂在脸上,哭嚎得像只狗,毫无尊严可言,前襟也被酒和我的泪水打湿一大片。我呜呜地哭着,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。楼下也围满了黑压压的脑袋,叽叽歪歪在那儿评头论足,纷纷猜测我这个情痴的动机。我不屑地看着他们,想,你们怎么可能懂我丢了全世界的感受。一想及此处,就哭得更加不能自已,另外一只脚也顺势跨出了栏杆。

  就在这个时候,赤羽前辈出现了。他穿着一身警察制服,在人群里很是显眼。他抬头看我,因为阳光有些亮稍微眯了眯眼。然后他就举起了扩音器,拍了拍它,试了个音。

  「咳,喂喂,听得见吗?」

  他试图和我说话。我在心底冷笑,你们警察的套路我都懂,无非是要劝我不要自杀,想想你的父母,想想你的爱人。真是可惜了,我父母双亡,连最爱的女朋友都死了,我孤零零地活着实在无趣。总之这一次,我打定主意,一定要用尽全力从楼顶上跳下去。我甚至连表情和姿势都想好了,双手伸展开来,做成一个标准的十字架,最后把手十字交叉在胸前,看起来虔诚又伟大,再带着决绝不动摇地表情向前笔直地倒下去。我死后的尸体必然也是直挺挺的,眼睛要睁到最大,好让路人看到我的死相也会惊恐地难以忘怀,而我则活在他们的噩梦里,让他们永远记得我这情痴的壮举。

  「喂,喂?怎么不说话……木村,我这扩音器没问题吧?旁边这个小哥,你听听有没有问题?哦也没问题。」

  这个人在干什么?我惊讶地看他。他的态度十分不端正,甚至到过于轻松自在,这让一个决定去死的我很不满。我不打算理他。

  「还不理哦?那我放lost rivers测试一下……」

  话音刚落,那杀猪般的叫声立刻从那小小的扩音器里放到极大。那真是来自地狱,直逼灵魂的歌声,我感觉我他妈快要吐了。

  「够了!!!」我朝下面撕心裂肺地大喊。「不要再放了!!!」

  根据围观人的表情,我觉得想要打他的不止我一个。

  「哟,终于听到了。」

  那个红头发的警察笑起来。放到现在,我这个自带迷弟滤镜的人一定会觉得这个警察可帅,可几年前我还站在楼顶上时,只觉得这个笑脸特别欠揍。

  「是啊,听到了,听到了又怎么样!」我醉醺醺地朝他吼,「不要再管我了!」

  「那可不行。」

  他摊开手,朝我摇头。

  「今天遇到也算是有缘分,陪我聊一会儿呗。我叫赤羽业,你叫什么?」

  换做平时,一个陌生人突然自我介绍并问我的名字,我多半也不会理他。可那天我喝的酒实在是太多了,就迷迷糊糊顺势回应。

  「……我叫俊介。」

  他念了一下我的名字,突然情不自禁笑了一下。啊我就知道,自从某一天开始许多人听到我的名字就想笑,他也一定是联想到那只名狗了。

  「我又不是那只狗!!!」

  我头脑一热,喊道。业有些惊讶,但很快摆摆手,说:「没啊,我没有想到那只狗。」

  「就有。」

  「没有。」

  「分明就有!」

  「好好好。」可能是觉得对话太傻,他索性承认了,「小俊介,那你告诉我,发生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?」

  这个人的态度让我莫名窝火,大概是因为他在这生死攸关的场合太不严肃了,这让决定去死的我一下子就没有了那种悲壮的性质。

  我垂着脸,告诉他:「我女朋友……死了,就在那里。」

  被我指的地方站着一个姐姐,她腾地一下子跳开来,跺着脚。

  「真遗憾。」他半颔首,然后问:「所以你是要殉情?」

  「没错。」我晃着脑袋,挺直胸膛,甚至有些骄傲。看啊,我是为了伟大的爱情而死,和天灾人祸有云泥之别。我无法掌控自己的未来,但起码结局是我能掌控的。

  「这还真是对自己不够负责啊,你爸妈呢?」

  「都死了!!!」我大声喊出来。怎么样,这个非套路的答案,是不是准备好的台词都没有办法说了?我期待着这个警察的表情。

  然而他并没有。他顶多扬了扬眉,然后继续。

  「啊,抱歉抱歉。怎么回事?」

  「也是意外,在我初三的时候。」

  「之后过得挺不容易吧。」

  「嗯。」我点点头。「看到我女朋友的时候,我还以为自己终于要幸福起来了……可、可是,就连她……呜——」

  话都没说完,我又开始呜呜地哭起来,难看地张大嘴,口水都要流下来,就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。

  「诶别哭,世事难料啊,有的时候不过是巧合之后再加一个巧合。」

  他突然改变了语气。

  「可就为了这个,你就决定去死?」

  「就因为这个?」

  我愤怒起来。他把我最看重的感情贬得太低,把我的决定看得一文不值,这叫我怒火中烧,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化身恶鬼,跑去咬死他。

  「你个混账,不要胡说八道,我爱她胜过一切,命都可以掏给她!」

  而他居然笑了一下。他居然笑了一下?!

  「你当自己是言情男主吗?我觉得现在的小说真的应该好好审查一下,动不动就喜欢殉情,会影响下一代的啊。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,每篇BE里一个人死了另外一个人也要跟着死,还沾沾自喜,以为这样才够虐。」

  他似乎嘲笑起其他不相干的东西,仿佛我的这个举动也只不过是个槽点。我最讨厌就是这种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人,自以为是地评论他人,而且他一张花花公子的面孔,肯定不屑我所拥有的感情。

  「闭嘴!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,也不知道她对我的意义!在我一个人过了很久,觉得自己要长蘑菇的时候,她突然出现了,是她救了我!你懂个屁啊!你个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人不要再鬼叫了!」

  「鬼叫的人是你。谁他妈没有个故事啊?」

  他一反常态,眼神犀利,咬牙切齿。

  「我十五岁的时候初恋突然不见了,怎么都找不到。身边所有人都说他死了,不可能再回来了。我为了他每天都拿着铲子去找尸体,找到现在十多年连个鬼都挖不出来,我说什么了吗?!」

  这个故事有些吓到我了。我无语凝噎,最后问他:「那你就没有喜欢别人?」

  「没啊。」

  我居然同情起来。

  「那个……对不起啊。」

  「啊,没事。」

  这立场转换了一下,气氛似乎不太对啊。

  为了挽回我才是主角的场面,我突然脸一垮,又开始哭。

  「可是……我喜欢的人都死了,没有一个留下来,呜呜……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……我还不如早点跳下去陪他们!」

  我喷洒着眼泪,画面夸张地没法看。

  「就是因为只有你一个人被留下,所以你更要好好的活下来。」

  他严肃地对我说。

  「呜、为什么?只有我一个被留下来,当然是早点过去啊。」

  「如果你跟他们一起死,那他们就真的死了。彻彻底底地在这个世界上死去。」

  他的这句话对于目前喝得醉醺醺的我来说是完全无法理解的。

  「哈?说什么傻话。他们早就死透了,还说什么再死去……你是笨蛋吗?」

  他用一种“你才是笨蛋”的表情看我。

  「没错,他们的确已经死了。心脏停止跳动,社会上也宣告了他们的死亡。但还有一件事没有结束,因为你还活着,你记得他们。」

  他指指自己的脑子,又指向我。

  「你说过,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了吧。那么也就是说,与他们在一起时那些愉快的记忆,也就只有你拥有了。对吧?」

  这我倒是从没有想过。可仔细一想,这话似乎也没有错。于是我懵懂地说对。

  「是他们的存在才有了现在的你,你是他们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。所以假如你也死去,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们是谁,他们做了什么,他们存在过的意义到底是什么。没人知道这些。」

  我的眼泪仍然在流淌,但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。

  「他们从此就只是个名字。因为你不在了,你也没有办法告诉别人。他们从此就只缩成短短几厘米的字,名册上根本不会记载你母亲的温柔,父亲的仁慈,还有女朋友那全世界都比不上的美好。」

  我的眼泪似乎更加汹涌起来,我只光顾着哭和擦眼泪,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接近的警察。

  我只是在想,我什么时候肩负过这么巨大的责任?我一个人,居然要承受三个人活下去的重量,这简直无法想象。

  「所以,如果不想让他们白活一场,就给我努力活下去啊!告诉别人他们存在的意义,说他们对你有多重要,把这些讲给子孙后代听,让他们都记得,在这个世界上,曾经有过这样的人,他们不是毫无意义的文字,而都是鲜活的人啊!你这个笨蛋!」

  他突然冲我喊道。

  这段话对我来说醍醐灌顶,久久无法忘怀,以致于身后突然有人抓住我,把我带下天台,我都没有来得及察觉。

  我只记得当我下楼时还在一个劲地哭,赤羽警察看到我出来,苦笑了一下,走过来摸摸我的头,还给我塞了一块糖。

  我觉得他从头到尾只是把我当做小孩子一样哄劝。可是他的那番话却奇迹般地对我很有效。

  

  「给我努力活下去」这句话几乎成了我的人生核心。之后不管遇到再怎么可怕的困难,我都咬牙熬过去了。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,想要和那个红头发的警察在同一个地方工作。他救了我的命,他是我的毕生信仰和人生导师,如果我待在他的身边,一定也能再次得到救赎。因为这个世界上,没有比他更看得开的人了。

  我上任的时候,阴差阳错地没有排进想要去的部门,而是排到了刑警部。当时还挺不乐意地进去,没想到一眼就看见了赤羽前辈。原来他那天只是路过,看见要跳楼的我,顺便救了一下。

  我兴奋地甚至没有来得及和指引我的人说一声,就直接走到赤羽前辈的面前,和他打了个招呼。我的手紧张地颤抖,但也害怕他早就忘记我。这就像见到爱豆一样,激动难以克制。

  然而赤羽前辈看了我一眼,眼睛一亮,笑起来。

  「哟,你不是那个小哭包吗。」

  

  我的救命恩人,我的人生导师,我的毕生信仰。

  我的憧憬,似乎跟个玻璃一样,碎得乱七八糟。

  

  去你大爷的。

  

  其实后来我和赤羽前辈相处地还算愉快。他这个人作风很帅气,又聪明又能干,而且一点都不严肃。原以为他是属于高冷型,不爱跟人混,而意外地是只要他想,他能跟任何人都处得很好,这也算是难得的才能。虽然有开头的黑历史铺垫和再次见面时梦想稍微破碎,可我的迷弟滤镜依然牢牢戴着。

  而有一点我比较郁闷。赤羽前辈叫别人总是会叫姓氏,哪怕几个很要好的也会加上敬语。然而他称呼我的时候,却总叫小哭包。在我非常坚定地抗议过后,他就改成叫我小俊介。我是长得比较显小,但他也没有把我真正当做成熟的男人看待过,仿佛我还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小年轻一样。

  我问过他,为什么就只这么叫我,而不这么叫别人。哪怕是和他差一年进来但关系很好的矶贝前辈,我也很少听赤羽前辈叫过他悠马。

  赤羽前辈当时喝着草莓牛奶,听我这么一问,噗嗤一声,说,嘛,就觉得你特别年轻,小俊介叫得很顺口。

  结果就因为赤羽前辈带的好头,大家渐渐都开始这么叫我,小姑娘喊得尤其勤快。直到有一天我听到矶贝前辈也这么喊我时,我才发现整个警局都沦陷了。朋友拉着我说「算了算了俊介算了」,可自己又在偷笑。

  ……好吧。

  

  我工作起来还算认真,虽然没有特别聪明的头脑,但我会拼,做不到在推理上的贡献,我就努力地冲到最前线,还曾经被人评论过“就像一只真正的警犬一样”(虽然我个人不是很喜欢这个评价)。

  可还有一个人比我更拼,他就是赤羽前辈。

  发现这点时,就连我都觉得奇怪。我所认为的赤羽前辈,应该是智商卓越,行动懒散,说不干就不干的那种人,而且他对于一切批评都置若罔闻,只是由着自己的喜好做事。可一旦遇到案件,他总是第一个站起来,带领大家一起去调查。

  他接受调查的案件似乎有偏好,小偷小摸他一般不会管,可他对拐卖人口案非常非常地上心,尤其遇上长期团伙作案时,他几乎不眠不休,跋山涉水奔赴所有现场。每到那个时候,赤羽前辈就跟自虐一样,经常忘记吃饭,三天加起来睡眠时间不超过四小时。有几次我开车送他去现场,他几乎是一沾上车座就晕厥过去,睡得人事不省。下了车以后又如同上了发条,精神百倍。我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。

  还有一类案件他也格外在意,就是连环杀人案。有些凶手杀了人会不让人发现尸体,所以才一直逍遥法外。赤羽前辈就一直和那些犯人死磕,找到以后拷问犯人。我曾经有幸目睹过他拷问的现场,太难忘了。赤羽前辈有如罗刹,省略中途过程,到最后追问犯人到底还有没有被杀的人,犯人会惊恐地哭喊真的没有了啊我全都招了你放过我吧!

  看到赤羽前辈一脸失望的样子,我还吐了槽,赤羽前辈你就这么盼望再多一个死者吗。

  几秒种后我也和犯人一样哭喊着前辈我错了。具体过程不是很想回忆。

  

  我大概知道赤羽前辈这些特殊举动的原因。早在几年前,在我崩溃的时候,我听到他在距离十多米的楼底下,举着扩音器对我喊出的一些话。那是和他的初恋有关,考虑到年龄,应该是初二初三的时候。我有去问过当时在场的木村前辈,但他似乎不把这当一回事。「他的话你可别信,基本都是谎话。」木村前辈是这么和我说的,周围的人也都这么和我说。虽然我清楚赤羽前辈喜爱开些玩笑,撒谎是家常便饭的事,可我却对那天他的话深信不疑。大概是那声嘶力竭的话语里,仿佛有那么点真诚。

  而当我去问赤羽前辈的时候,他噎了一下,做出奇怪的表情,对我说:「你真的信啊?」

  我说,我信啊。

  赤羽前辈敲了敲我的头,说,多大的人了,别那么天真。我说什么都信,你也太听话了吧。

  赤羽前辈手劲有点大,似乎没掌握好力道,一股欲盖弥彰的意味。我疼得挤眉弄眼,但打心底里觉得他现在才是骗我。于是我问他,前辈,你为什么要当警察啊。

  这句话我一直想问,只是碍于没有机会。在我眼里,赤羽前辈在这一行虽然做得不错,但他自身的气场与警察完全不合。这就好比汤姆和杰瑞,从自然学来说就是完全的对立面,他天生反骨,是与守序善良这个词是最不沾边的人。可哪怕是这样,他的本职工作却做的很不错。只是在我看来,以赤羽前辈的性格,不会去选择一个他不喜欢的事业。

  他眨眨眼,问我:「你觉得当警察帅不帅。」

  「帅啊。」

  「你觉得我帅不帅。」

  「帅。」

  「你看,我多合适这个岗位。」

  赤羽前辈呵呵一笑,没等我来得及去争辩「你这是强盗逻辑」就大步走开。之后,每当我问到这个话题,他总是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敷衍我,但唯独不承认这是为了他的初恋。

  

  直到有一天,我看见他梦游似得来上班,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前,不急着工作,也不和人调侃,就愣在那里发呆。这实在是太少见了,少见得我们组全都担心起他来,议论纷纷,最后闹得连隔壁组的人都好奇地跑我们这儿打探消息。

  大家根据常识经验,一个个贡献了自己的脑洞。有人猜测赤羽前辈是恋爱了,被人说不对,他看起来不是开心,应该是失恋了。又有人反驳,错的离谱,赤羽队长看起来也不是伤心,应该是有个暗恋对象了。

  一得出暗恋这个结论,全局的赤羽后援团都炸开了锅。这一天警局挺热闹,一个个女孩子跑去找赤羽前辈说话,就看他的反应。也有几个迷弟(不包括我,指的是那些性取向成迷的人)跑过去试探,期待能看见赤羽前辈紧张害羞的样子(这是我们警局最想看到的画面No.3),结果一无所获。

  直到矶贝前辈闻讯过来,事情有了质一般地变化。矶贝前辈先难得训了我们一群人不好好干正事,把心思瞎放在八卦上,然后走到了赤羽前辈的办公室。那个时候前原副队还没有被调过来,矶贝前辈和赤羽前辈因为不可避免的颜值原因被特定群体强行脑补,某些画面还被选入了最想看到的画面No.2。所以当时一些妹子感觉很好很excited,围在窗边看热闹。

  我的办公桌坐得近,在探取消息上比别人更有点优势。我装作好好工作的样子,耳朵却竖得很高。

  矶贝前辈问他:「你怎么了,今天生病了?」

  赤羽前辈缓缓抬头,眼睛一眨不眨,就盯着矶贝前辈(我听到小姑娘们在倒抽气)。然后他突然清醒了一下,小声地说了几个字。

  「他回来了。」

  矶贝前辈显然不明所以,所以又补充问:「谁?」

  「渚。潮田渚。」赤羽前辈拧着眉,「你可能不太有印象,我们同一个初中,二年级突然消失那个。」

  矶贝前辈看起来惊讶极了。他双眼睁大,问他真的?

  赤羽前辈点头,但表情并没有轻松下来。矶贝前辈倒是显得比他还要高兴,说这是好事啊,他有没有受伤?

  赤羽前辈说他活得好好的,看起来比我都好。

  矶贝前辈拍拍他的肩(小姑娘们传出短暂的惊叫),然后继续小声聊起来。内容我已经听不太清楚,但结果我们全部人都知道,因为从第二天起,赤羽前辈就没来上班。

  我很担心赤羽前辈,就去问矶贝前辈。而得到的答案也只是赤羽前辈有点事情处理,一时半会儿回不来。

  那个时候有个特别严重的连环杀人案。手法有些残忍,我去现场的时候都差点吐出来。这应该是赤羽前辈最喜欢的那类案子,而那段时间,他几乎就没来过办公室。

  这也是暂时的,因为又过了几天,赤羽前辈再次出现了,这回他的脸上带着笑容,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从心底里传来的喜悦。证据就是他大幅度减少了捉弄我们这些可爱后辈的次数,时不时给我们发糖吃。这回我们全体得出一个统一结论,赤羽前辈谈恋爱了,而且对象不在警局。这里需要忽略一堆心碎的声音。

  不过当那场连环杀人案终于被赤羽前辈侦破,看到凶手的名字时,我异常惊讶。叫潮田渚,和那天我偷听到的对话里的名字一模一样。我也看到了照片,是一个和残忍这个词绝对沾不上边的男人。向来直觉敏锐的我,一瞬间就觉得,这个潮田渚,和赤羽前辈的初恋对象,绝对是同一个人。

  赤羽前辈再次变了副模样。他开始变得沉默,逗弄我的心情也减少了,神游的次数也变多,我时常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香烟味,伴着从门外带进来的寒气,经常把怕冷的我冻得一个哆嗦。但这种情况也是暂时的,越是到了年底,赤羽前辈就多活泼了一分,最后他又变成了之前的那个赤羽业,似乎完全没有变化过。

  但我知道,赤羽前辈某些地方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。

  他的初恋掉进海里,没打捞上尸体,多半也是死了。我没再听赤羽前辈提起他过,更不敢问他关于那个初恋的事。我只知道,赤羽前辈恢复之前的样子后,不再专门接管人口贩卖和连环杀人案,他反而对政治方面的案件起了兴趣,最近似乎也有在申请调动单位。这对他来说很方便,因为凭他的能力早就可以跨出这个小小的警署了。

  

  终于到赤羽前辈离开的那一天。我看着他收拾自己的东西,心里特别难过。他收拾好东西抬头看我一眼时,我的眼睛突然泪水泛滥,哗哗就往下流。我用袖子使劲擦眼睛,越擦越擦不干净,最后袖子湿了一片,还拼命用鼻子吸着气,发出很大的噪音。看到我哭,一些憋不住的后辈也跟着哭,就跟传染病似得,一时间抽泣声布满房间。我都在怀疑是不是大家被赤羽前辈虐惯了,全都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。

  赤羽前辈看到我这个样子,笑了一下,使劲捏了把我的脸,又去捏其他一起哭的小姑娘小伙子,说,搞什么啊你们,别人还会以为在开我的追悼会。我的新饭碗不远,开车不到十分钟,欢迎随时来看我,前提是要带草莓牛奶来。

  

  最后送他去新岗位的人是我。赤羽前辈坐副驾驶座上,我一边开车一边耷拉着脸。赤羽前辈说,你开心点好不好,活泼可爱才是小俊介的招牌。

  「我又不是那只狗。」我瓮瓮地说。赤羽前辈一听又笑了,这让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。于是我也就把自己来警局是因为憧憬着赤羽前辈的事跟他讲了。

  赤羽前辈挺惊讶的,不过他似乎很高兴,说自己居然能影响到一个年轻人的未来,看来自己在警局待了这么些年也算是有点成就。

  我对于赤羽前辈口中说的成就的定义感到无语,他破获过的案子比我抓到的小偷还要多,在他心中这些都不算成就吗。

  我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他了,他却真的是这么认为的。

  「因为我做的这些,不是出于我的正义,也不是出于我的职责。我只是在为了完成自己一个私人的愿望而已,和那些道德法律都无关。破获案子也只是因为我能做到而已。」

  他毫不避嫌地直接说了。有些话我虽然不是太懂,但最后一句的炫耀是连我都听得出来的。

  不过他又加了一句:「你因为我来到警局,我挺高兴。但不要因为我走了,就觉得少了一个在警局待下去的理由。你很适合这里,起码比我适合得多了,从本质上来讲你更像当初的矶贝。多跟他学学,比起在我身边能学到的更多。当然你要是想跟着过来,那也没问题。」

  

  下车的时候,赤羽前辈突然说,今天算是海对岸的春节,也是新年,你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。

  我想了想。

  原本我想说「我会努力跟上赤羽前辈的步伐,变得像你一样厉害」这种话。但是转念一想,这似乎不是我真正想要的。

  从一开始我来到警局,来到赤羽前辈身边,只是想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一件事而已。那件事曾经被赤羽前辈铿锵有力的话语,借由小小的扩音器,漫延十几米传入我的脑海里,它将那个醉醺醺的我狠狠敲醒,也救了我的命。

  再简单不过的一个愿望,却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容易做得到。

  

  我说,拼尽全力,努力地活下去。

  

  赤羽前辈很满意地拍拍我的脑袋,下了车。

  赶在他关上车门前,我赶紧问他:「赤羽前辈,你的愿望呢?」

  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,冻得我浑身一颤。但是比起听到赤羽前辈的答案,我觉得自己能再忍耐一会儿。

  赤羽前辈望了望远方,微笑起来。

  

  「和你一样啊。」

  他说,然后又补了一句。

  「新春快乐,小哭包。」

  

  这久违的称呼让我愣了一会儿,哭笑不得。

  

  于是我说:

  「嗯,新春快乐!」

  


END


祝大家新春快乐


原定番外应该是潮田渚视角的补充,结果因为太沉重了不是很想去写

俊介的设定是个长得可爱无害性格更加开朗的犬系少年,这是全警署警察视角里的他


所以经常被前后辈调戏欺负,赤羽警官首当其冲w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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